楚墨回到了家中。

他把鑰匙隨意的丟在玄關的櫃子上, 腳上的籃球鞋肆無忌憚的胡亂擺放在門口光潔的瓷磚上。

他擡手將額前散落的劉海慵懶的撥了上去，兩眼惺忪的打了個哈欠。

客廳的燈被陡然的點亮，晃得楚墨的雙眼幹澀泛疼, 他擡起膀子遮住眼前的光線, 稍稍適應了幾秒鐘。

想也不用想, 半夜等他的人，是他哥楚辭。

“場子不需要你去坐鎮？”楚墨看了眼坐在沙發中的楚辭, 開口問道。

要知道晚上才是楚辭的活動時間，基本上是不會出現在家裏的。

楚辭默不作聲, 他抖落了指尖的煙灰, 掀了掀眼皮, “坐, ”他出聲對楚墨說道。

無事不登三寶殿, 楚墨知道他哥找他有事，正好, 有些事情是要打開天窗說點亮話。

“你讓阿猛那小子查我？”楚辭看著現在個子已經跟他差不多的弟弟楚墨說道。

楚墨“昂”了一聲，他重重的把自己摔在真皮的沙發上，長腿一翹，便扣放在了沙發前的茶幾上。

“為什麽, ”楚辭的臉有點陰沈, “有些事情你不說, 哥不問, 不代表哥不關心你, 你要知道, 我楚辭只有你這一個弟弟。”

他不想他出任何的事。

楚家的老麽楚墨，只要張揚一世就好。

“那就是找人監視我的一舉一動？”楚墨毫不客氣的出聲問道，“你要是有什麽想知道的問我就好了，為什麽非要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我底線？”楚墨相當厭煩他哥的這套舉動。

倒是楚辭冷笑出了聲。

“問你你會老實說嗎？”楚辭再了解他弟弟不過，“你一脫褲子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麽屎，有事兒你要是會說我會找人盯著你嗎？”

“你他媽是我弟弟，你脾氣什麽樣兒我能不知道？出事兒你就會悶不吭聲自己扛，知道的是懂你臭脾氣的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他媽是裝英雄當Superman拯救世界呢是吧你。”

楚辭毫不客氣的噴楚墨，楚辭生氣的連手上抽著的煙都在抖著，楚墨窩在沙發裏，懶洋洋的看著他哥沖著他發脾氣。

絲毫沒有動怒的跡象，只是眼中冷的可怕。

“嘁，”楚墨不屑的笑了，“哥，你是不是還當我是三歲小孩兒呢？”

“我他媽已經十八歲了，不是八歲，更不是八個月。我是個成年人了，我知道每天自己在幹什麽，我也知道自己要什麽，我不需要人來監視我的人生，我也更不要有人來指指點點我的人生。”

楚墨有點動怒了，他平日裏最煩他哥找人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，這次他哥真的越界過了火，先是夏雨欣的那堆破事兒，後來又是今天晚上猛哥跟他說他哥知道了他找人混混的麻煩，這種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擠到他面前，他就是泥人的性子也炸毛了。

更何況，他本就因為之前小天鵝遇上那群不長眼的混混而脾氣暴躁的很，而今天吃飯又被人說了這麽一茬事兒，現在他就是如同吃了槍子兒一般，脾氣一觸即發。

楚辭一下便能感覺到自己弟弟今日脾氣不善。

他考慮到樓上母親溫琳已經睡下了，因此刻意的壓低了嗓子，說：“你最好給我收斂點最近。”

“怎麽，你又想威脅我，把我送出去？”楚墨連眼皮都不用擡，就知道楚辭會拿這個威脅自己。

這次楚辭倒是沒有被楚墨的話哽住喉嚨，他瞇了瞇眼對楚墨說：“聽說你最近跟一個叫許雲溪的女生走的很近？”

楚墨聽到後立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，他充滿警告語氣的對楚辭說：“你離她遠一點。”

楚辭倒是笑了，他把手中的香煙在玻璃的煙灰缸中擰滅，他看著楚墨說：“楚辭，你知道的，楚家的男兒從不輕易動心的，動了心就會萬劫不覆。”

“從爺爺那代就是如此，再到爸爸，最後到我。”

“而我作為你哥哥，最不希望看到的，就是你難過。”

“所以如果你真的動了真情，你真的能把握，得到那個女孩兒嗎？或者說，你真的有把握，那個女孩會傻乎乎的跟你在一起嗎？”

“媽當年拒絕了爸多少次，你也不是不知道，要不是當時爸差點兒死了，也許現在就沒有我倆什麽事兒了。”

“而我，你也是知道的，”楚辭的臉在燈光的籠罩下看不出悲傷的情緒，但是楚墨卻能在他的眼中一眼看到那無休無止的悲痛，“自從小雲離開，這顆心就不再為誰而跳動過了。”

“我真的不希望我不可一世的弟弟，活得如同現在的我一樣，”楚辭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客廳中響起，帶著虛無縹緲的沙啞，“帶著曾經的記憶過活，會在深夜的時候會覺得喘息不過氣來，覺得自己就如同活在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具走屍，只剩下軀殼，而沒有靈魂。”

小雲的離開，帶走了他所有與快樂有關的感官，生命空洞的仿佛沒有了活下去的意義，像是落水的人在深海中溺水，四周是淹沒過頭頂的海水，無人營救。

“但是哥，”楚墨站在燈光下，光線在他的頭頂形成了一圈光暈，栗色的頭發顯得發色有些淺，“這是我的人生啊，我有權利決定它往哪個方向行駛。”

“如果知道最終會分開，那麽現在的我，就會更加用力的對她好，好到，她覺得她再也不會離開我，或者覺得，離開我就再也找不到像我這樣對她好的人存在了。”

“若是知道自己最終會受傷，而在最初就放棄，那麽，這樣的愛也不值得眷戀。”

楚辭聽到後張了張嘴，他的喉嚨發不出一絲聲音反駁。

楚墨說：“如果最初的時候你知道小雲姐會離開，那麽你還會愛上她嗎？”

楚辭聽到楚墨這個問題後，腦子中一片空白。

“哥，你還是會愛上她的，”楚墨一針見血的指了出來，“不僅如此，還會加倍的愛她，愛到讓她非你不可，就像是離不開水的魚一樣，無條件的依賴著你，對嗎？”

楚墨殘忍的說出事實，最後“對嗎”兩個字無不諷刺著楚辭。

楚辭被楚墨說的啞口無言。

“哥，我長大了，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，我喜歡許雲溪，我喜歡她，非她不可，她就是那個無可取代，你能明白嗎？”

楚墨的話如同驚雷一般炸在了楚辭的耳朵邊上。

“不管她會不會喜歡上我，或者說最後我和她就如同你和小雲姐一樣不歡而散，這都不會影響我對她的喜歡。”

“因為這才是真正的喜歡，不同於以往的感受，她讓我的心在跳動，我的血在澎湃，她的一顰一動，一哭一笑，都在牽制著我的情緒。”

“看見那群流氓把她抵在小巷子裏欺負她的時候，生氣的情緒可以讓我的理智灰飛煙滅，我恨不得親手掐死那些欺負她的人。”

“看見她躲在舞蹈房裏面的更衣室哭的泣不成聲的時候，我都想把心掏出來給她，我在想，是不是要把她的舞蹈老師揪出來罵一頓給她解氣。”

“哥，”楚墨的側臉籠罩在陰影中，他的語氣淡淡的訴說著這些事情，但是楚辭心中卻聽的心驚肉跳，“別再找人了，知道了沒。”他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，甚至連與他一起長大的楚辭都弄不清楚現在楚墨心裏在想著些什麽。

看來他從小看到大狂的不可一世的弟弟真的栽進去了。

栽的還很徹底。

不同於以往吊兒郎當的態度，跟別人分個手連個情緒波動都沒有的，現在的他，成熟理智的讓他這個做哥哥的有點吃驚。

“唉，”楚辭這下真的沒轍了，他頭疼的捏了捏挺拔的鼻梁，“你小子有種到時候別來我這裏哭。”楚辭知道楚墨傲得很，肯定不會願意在他這個做哥哥的面前輕易低頭的。

楚墨知道這下他哥終於算是松口了，因此他問道：“誰這麽大嘴巴給你報信的？”他倒要看看誰這麽膽大。

楚辭不做聲，他自然不會供出那個洩密的人。

“行吧，”楚墨也沒指望楚辭會松這個口，他揚了揚下巴，沖著楚辭說道：“我早晚會知道的。”語氣相當的自信與狂妄。

“媽的，你這小子，”楚辭笑罵道，“長本事了你。”顯然他這個做哥的不相信楚墨能查到自己安插在他身邊的人。

楚墨也不多說，只背對過身去，他擡手朝著楚辭揮了揮，“睡了。”接著就上樓了。

楚辭看著楚墨上樓的背影，坐在沙發上沒動，他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點上，打開手機翻出一張照片。

照片上的他意氣風發，桀驁不馴的模樣和現在的楚墨一模一樣，他伸長手臂摟著一個同樣笑意盎然的小姑娘。

小姑娘留著及耳畔的短發，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，襯著小虎牙格外可愛。

畫面的他們是多麽的相愛，楚辭深情而眷戀的摩挲著手機屏幕上女孩兒的笑靨，從額頭摸到眼角再摸到小巧的鼻尖最後到櫻唇。

仿佛指尖還可以感受到她皮膚的溫度。

你走了這麽多年了，該生的氣生夠了嗎，楚辭就著手指間的香煙抽了一口，他皺著眉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女孩兒，小雲，我好想你啊，他在心裏默默的說著。

只是回應他的，依舊是滿屋子的寂靜。

他無奈的苦笑，小雲，你知道嗎，你走後的第一年，我生不如死，每天都泡在酒精中，整日醉生夢死。後來為你開了一家餐廳，我挖來了地道的南方廚子，你不是最愛喝早茶的嗎，他的手藝你肯定喜歡。

我終於會做出小豬樣子的包子，現在做出來的流沙包咬一口流沙就會噴濺到嘴中，我甚至連榴蓮酥都會做了。

可是，我愛的你卻不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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